圖:傅家明(右,霍建華飾)是黃亦玫的靈魂伴侶。
電視劇《玫瑰的故事》改編自作家亦舒的同名小說,由汪俊執導,劉亦菲、佟大為、林更新、霍建華等主演,講述出身優越、相貌出眾的女主角黃亦玫(劉亦菲飾),在藝術品策展領域打拚出一片天地的同時,與合作夥伴莊國棟(彭冠英飾)、學長方協文(林更新飾)、靈魂伴侶傅家明(霍建華飾)、飛行員何西(林一飾)經歷的一系列跌宕起伏的情感故事。
作為暑期檔的揭幕劇,電視劇《玫瑰的故事》一經播出便霸佔各大社交平台的話題榜單,同時也刷新騰訊視頻平台都市劇站內熱度的最高值。但是,隨着劇情的逐步展開,圍繞「神仙姐姐」劉亦菲高顏值的討論逐漸被對人設、故事邏輯合理性的質疑取代,也讓亦舒作品的影視改編問題再次成為討論的熱點。
事業線懸浮難有說服力
在原作小說中,亦舒通過女主角的哥哥、小叔、女婿、繼子四位男性的描述建構「黃玫瑰」這個男性理想中的絕代美人形象。她的美讓人驚心動魄,在每一個年齡段都能引得追求者為之拋家捨業、瘋狂迷醉。她雖擁有顯赫的家世、豐富的學識和傲人的文憑,卻對世俗的成就不屑一顧,從未想過靠工作實現自我價值,用她自己的話說她只懂吃穿玩樂,「才不要在枯燥的寫字樓裏坐半輩子,賺那一萬數千,跟人明爭暗鬥。」她的人生關鍵詞永遠圍繞「愛與被愛」,生命中所有的挫折與美好都來自愛情,在追求愛情的過程中她不計得失、不顧後果,彷彿「愛情至上」主義的化身。「玫瑰」這一角色是小說所塑造的男凝視角世界中的完美女神,其符號意義遠高於角色的真實性,這對於選擇用「落地」的現實主義風格進行改編的劇組來說無疑是個難題。
電視劇的改編中,編劇在為女主角「黃亦玫」保留原作設定中驚人美貌和優異成績的同時添加一條事業線,讓她從一個不理世俗、為愛而生的「女神」,變成在職場打拚的都市白領,並對原著中的兩段失敗愛情的男主角進行「渣男式」重塑,將PUA、鳳凰男、婆媳衝突、女性婚育成本等熱門議題糅入故事中,試圖書寫一個當代「大女主」追尋真愛成就事業的勵志故事。從對原著的女性視角解構來講,這樣的改編思路未嘗不是一種「與時俱進」的選擇,但最終呈現的效果卻不盡人意。即便為了迎合「女性互助」的熱點將女主職場中的貴人統統設定為女性,對其事業線的塑造依舊因無法擺脫國產職場戲懸浮兒戲的常見缺陷而索然無趣。並且,當她陷入對莊國棟(彭冠英飾)的迷戀後利用工作調情的劇情更是讓前期費力營造的「事業心」女主形象垮塌大半,一段浮誇的初戀戲分過後,只能用與「鳳凰男」方協文(林更新飾)婚姻中的一地雞毛來表現現實主義的「落地」。但對於觀眾而言,這種「既要又要」的改編也使得黃亦玫的「大女主」形象失去應有的說服力。
女性自強故事未與時俱進
實際上,由亦舒小說改編的影視作品幾乎都面臨着高熱度低口碑的問題,之前熱播的《我的前半生》《喜寶》《流金歲月》《承歡記》在豆瓣的評分均未超過6.5分,《喜寶》甚至低至3.3分進入了當年多家媒體的「年度爛片排行榜」。在這些作品的負面評論中,佔比最高的便是女主角們戴着「大女主」的面具內裏卻還是靠男性力量上位的「戀愛腦」問題。但實際上,這種二重性的根源恰恰來自亦舒在原作中賦予這些角色的DNA。
亦舒的大部分小說寫作於上世紀八九十年代,展現的是經濟飛速發展、商業化語境逐漸成型下的香港都市生活。她筆下的那些在消費文化中生存的「亦舒女郎」的獨立往往是借由正視社會以男性為中心的現實、直面自我物質慾望、坦然利用女性性別紅利的方式完成的。從喜寶到朱鎖鎖再到黃玫瑰,她們理想生活的實現都離不開由富有的「老男人」提供的物質資助,甚至唐晶、蔣南孫等靠自己打拚的職場女性的成功也離不開對自身性別魅力的利用。這種觀念的形成來自於亦舒對當時香港社會精英階層人群的觀察和分析,其背後是對由男權主導的、階級逐漸固化的商業社會中女性生存狀態的焦慮。因此,在強調女性力量崛起要脫離男權話語體系、推崇個人奮鬥反對「戀愛腦」的當下看來,這些「亦舒女郎」的獨立故事和理念是無法直接照搬到影視作品中的。
然而,為了迎合市場對「大女主」題材的追捧,製作方在改編中一面極力保留原作極具話題度的人設背景和愛情故事,一方面又要對其不合時宜的觀念進行剔除並加入內地編導並不擅長的職場事業線描寫,其最終呈現的效果往往不是如《流金歲月》中「從良」的朱鎖鎖般心機女變傻白甜失去人物魅力,就是像《我的前半生》中「黑化」的羅子君一樣自立變雌競背離故事初衷。無論哪一種都無法得到觀眾的好評。
因此在筆者看來,借活在四十年前的「亦舒女郎」的軀殼和熱度製作出的「大女主劇」無論在社交平台上引發多少討論,其劇作的本體依舊是「美則美矣,毫無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