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依賈科梅蒂代表作「高女人」製作而成的藝術裝置。
走進廣州花都的嶺南古村落——塱頭村,連片的碧綠荷塘邊,狹窄巷弄民宅的屋頂上,一個凹凸有致的「高女人」靜靜佇立着,眺望着殘荷。那是參考阿爾貝托.賈科梅蒂(Alberto Giacometti)代表作「高女人」製作而成的藝術裝置,與正在古村春陽台舉辦的特展「1的紀念性:賈科梅蒂在塱頭」相互呼應。
作為中法建交60周年特別呈現之中法文化之春的系列活動之一,這是時隔八年內地再次舉辦大規模的賈科梅蒂作品展,展出包括其代表作品《高女人I》(Tall Woman I,1960)、《迭戈的半身像》(Bust of Diego,Vers 1954)等79件賈科梅蒂不同類型的原作,為觀眾了解賈科梅蒂對雕塑與建築及空間關係的思考和探索提供一個全新角度。
策展巧思從「工作室」出發
骨感的身形和讓人望塵莫及的「大長腿」,修長的雕像是賈科梅蒂最擅長的風格,人類的脆弱性和存在的痛苦的表現構成了他創作的主要主題,這使得賈科梅蒂的作品非常容易被辨認。這些作品看似形體粗糙、沒有生活細節的形象和生活狀態,卻傳遞出存在主義精神和現代人文性,最終透過這些作品揭示一種普遍的戰後人類心理和20世紀人文精神,使這些作品展現出極強的生命力。
出生於瑞士的賈科梅蒂,是20世紀最偉大的雕塑家、藝術家之一,因其藝術成就突出,他的肖像與作品被印在第八版100元瑞士法郎上。賈科梅蒂也是全球藝術市場身價最高的藝術家之一,近十年其作品多次刷新雕塑作品拍賣價格的世界最高紀錄,比如《行走的人》(Walking Man I)、《遙指》(Pointing Man)曾在拍賣市場拍出了超過1億美元的天價。
年輕的賈科梅蒂是一名超現實主義者,1935年以後,尤其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後期,他的雕塑作品以火柴棍式細如豆芽的人物造型聞名於世。賈科梅蒂對戰後人類心理和人文精神的刻畫,使不少作品成為藝術史上的經典之作,如《行走的人》《籠子》《鼻子》等藝術形象,以孤瘦、單薄和高貴的氣質,象徵被戰火燒焦了的人們,以揭示戰爭的罪惡,反映二戰後普遍存在於人們心理上的恐懼與孤獨。
此次展覽不僅帶來賈科梅蒂《高女人I》等代表作,在展示方式上也別出心裁:從賈科梅蒂那間看似繁蕪的不足24平方米的「工作室」出發,審視其對待人形的建築視角,對雕塑底座的執著,對「籠子」作為結構的迷戀,從不同角度進行解讀,試圖為觀眾了解賈科梅蒂的創作靈感來源,以及他對人與人和人與空間關係的思考和探索提供方向。
《高女人I》反思人類脆弱
在賈科梅蒂的藝術生涯中,「高女人」系列是他的重要創作之一。《高女人I》作為該系列的開篇之作,創作於1960年,這座青銅雕塑以其2.72米的高度和深邃的藝術內涵,體現藝術家對人類軟弱與脆弱的深刻反思,在藝術史上具有里程碑意義,成為此次展覽中最大型且最具價值的作品之一。
《高女人I》被展示在平面化復刻的「工作室」內。1926年,賈科梅蒂搬進位於巴黎第14區蒙帕納斯街區伊波利特─曼德隆街的一個工作室。這個街區是當時典型的平民住宅區,賈科梅蒂在這裏度過餘生。整個空間狹小,且生活極其不便,這種環境讓賈科梅蒂覺得最舒服。春陽台運營負責人張玲告訴記者,工作室內甚至沒有熱水,整個空間都堆滿各種雕塑、素描和材料,很難想像這是其中一位身價最高藝術家的居所。「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賈科梅蒂始終堅守陋室,對他來說,這種混亂是他創作的靈感來源。
和《高女人I》在同一展廳展示的雕塑作品,其原型大多是與賈科梅蒂關係親密的重要人物,比如他的妻子安妮特、弟弟迭戈等。張玲說,給賈科梅蒂當模特是個苦差事,因為他往往要求模特長時間保持沉默和一動不動。這是一個很容易讓人煩躁的過程,時間長了人物會流露出不同的情緒,從最開始的平靜,到難以忍受的不適,最後可能是痛苦甚至是憤怒。模特的這種情緒變化,恰好是賈科梅蒂創作中需要的靈感來源。
賈科梅蒂擅用極為強烈的視覺語言,以及用超現實表現手法,呈現出單薄卻沉重的雕塑作品。基座,正是賈科梅蒂雕塑創作的一個重要語言。展覽的第二部分「基座即雕塑」展出的很多雕塑都非常有趣,那就是雕塑與基座的比例似乎並不相符,正如《雙重基座上的西爾維奧小半身像》、《立柱上的半身小像》等,極其微小的雕塑,彷彿是模擬從遠處看到的視覺效果,而相比之下顯得非常「巨大」且厚實的基座,彷彿是將異常細瘦的「紙片人」雕塑拉住,為這些看似會消失在遠方的作品提供堅實基礎。
單薄的作品蘊「沉重」思考
如果說《行走的人》探索的是個體與空間、萬物的距離和關係,那麼這次展出的《三個行走的男人》(小廣場),則最能反映賈科梅蒂對於空間關係和人際關係的細微觀察,這種觀察直接轉化為作品展示出來的氛圍和情緒,讓觀眾能輕易感知。正如《三個行走的男人》,刻畫的是戰後重建時期,在巴黎市動盪不安的氛圍下,他們孤獨人生的短暫交會。小小的基座上,三個瘦高男人在這裏相遇,然後同處一片空間,三人卻是無視彼此,專注地目視前方並朝着相反方向前進。賈科梅蒂非常巧妙地塑造三個人的空間關係和人際關係。張玲說,賈科梅蒂對人們的聚合關係很感興趣,因此賈科梅蒂塑造出這樣一個城市空間,將這些人物放在方形底座上,儼然勾畫出一幕街頭場景,人來人往,擦身而過,相聚、分離……
更能體現賈科梅蒂對於人與建築以及與空間關係思考的是展覽第三部分「籠中——內心世界」。記者在展覽現場看到《籠》(首個版本),作者簡單使用了八根欄杆及兩塊地板,構建出籠子造型的框架建築,並通過籠子和框架從視覺上將環繞人物的空白與透明區域具象化。上層「籠子」中,一名女子張開雙臂、抓住欄杆站立,她的手臂水平得像欄杆,她的身體像圍欄的垂直支柱一樣薄,過分細長的造型使她看起來幾乎是籠子的一部分;女子身後是一名男士的側面半身像。和《三個行走的男人》一樣,在《籠》中,彼此兩個立面沒有交集,賈科梅蒂刻意創造了一個建築與人物關係的氛圍。
「升空——與虛無共舞」是展覽的第四部分,也是最能感受人類脆弱的一個部分。無論是大尺度作品,還是小得可以塞進火柴盒的雕塑,都更垂直、更細長,如《基座上的四個女人》,人形的肢體變得細長,細瘦的形態破壞了堅固性和永恆性,這種看似矛盾的特徵恰好將作者對人類存在的看法表露無遺:既敢於挑戰極限,同時又悲劇性地脆弱不堪。這,也是二戰後人類普遍心理的一種映射。
展訊/「1的紀念性:賈科梅蒂在塱頭」展覽
地點:廣州市花都區炭步鎮塱頭村春陽台
展期:即日起至2025年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