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加拿大在內的全世界多國X世代(60年代中期至1970年代出生的人)和千禧一代(1980年代至1990年代出生的人)的癌症發病率正在上升,科學家稱“早發癌症”(early-onset cancer)有可能成為一種新興的全球流行病。
目前,50 歲以下的人患癌症的風險越來越大,而科學家還遠未能確定其原因。
與此同時,年輕的加拿大人正經歷未能及時得到診斷,並在兼顧事業和育兒的同時忍受治療的艱辛。
根據《環球郵報》的報道,傑伊·阿布拉莫維奇仍然還記得住院醫生在他就診時曾不屑一顧,稱他還太年輕,不會患癌症。
阿布拉莫維奇當時 36 歲,在和住院醫生預約的前幾周,他感到腹部有些不適,糞便中也有少量的血,讓他非常擔憂。
阿布拉莫維奇去看家庭醫生時,一位住院醫生正在家庭醫生的辦公室接受培訓,稱他太年輕不可能患癌。幸好他的家庭醫生更能理解他的擔憂,建議他進行結腸鏡檢查,但也告訴他,如果他太緊張而無法等待,他可以去急診室嘗試更快的檢查。
2020 年 11 月 16 日,阿布拉莫維奇就這樣被送進了渥太華郊外一家小型社區醫院的急診室,手裡拿着一份 CT 掃描的紙質副本,頂部用粗體字印着“可能患有惡性腫瘤”。
當時他獨自一人,妻子因新冠肺炎 (COVID-19) 規定而只能留在停車場,直到當天晚些時候,一名富有同情心的護士把他妻子從後門偷偷帶進了醫院,她才得以和他擁抱,給他安慰。
阿布拉莫維奇稱得知患癌,非常震驚,很多醫生都稱他才36 歲,不太可能患癌症。
阿布拉莫維奇現在知道,他是全球 50 歲以下人群癌症發病率上升的一部分。
早發性癌症(通常定義為 18 至 49 歲人群中診斷出的病例)的穩步上升,在阿布拉莫維奇所患的結直腸癌中尤為明顯。
但一個國際流行病學家小組根據世界衛生組織全球癌症觀測站的數據,也注意到其他 13 種癌症也存在類似趨勢。他們在 2022 年的研究標題是“早發癌症是一種新興的全球流行病嗎?”
根據 BMJ Oncology 雜誌 2023 年發表的一項針對 204 個國家和地區 29 種癌症的單獨研究,1990 年至 2019 年間,全球早發癌症的發病率或新發病例增加了 79%。同期,早發癌症死亡人數增加了近 28%。
就在上周,美國癌症協會在其關於美國癌症的年度報告中強調了中青年人,尤其是女性日益增加的癌症負擔。
多倫多桑尼布魯克健康科學中心年輕成人結直腸癌診所腫瘤內科負責人邁克爾·拉斐爾 (Michael Raphael) 表示:“多年來,我一直在屋頂上大聲疾呼:我認為我們正處於某種緊急狀態。” “令人沮喪的是,很多人根本不知道這種情況即將發生,也不知道這種情況正在發生,因此他們無法採取預防措施來阻止它。”
加拿大癌症篩查只針對老年人
加拿大的癌症篩查系統並非旨在滿足 20 多歲、30 多歲和 40 多歲患者的獨特需求,這一事實加劇了拉斐爾博士的挫敗感。
年輕人通常有全職工作、抵押貸款和家裡有孩子。他們的財務需求與仍占癌症患者絕大多數的退休人員不同。他們的心理健康需求也是如此。40 歲面對死亡與 85 歲低頭凝視死亡是不同的。
早發患者也往往患有更具侵襲性的疾病,他們的癌症通常在晚期才被發現。部分原因是他們太年輕,沒有資格參加通常從 50 歲開始的有組織的篩查項目。但也因為習慣於在老年患者身上看到癌症的醫生有時會對他們不予理睬。有時是因為患者本身不知道癌症的跡象而推遲尋求治療。
加強對年輕癌症患者的服務並吸引研究資金來解開早發癌症的醫學之謎可能具有挑戰性,因為儘管年輕和中年早期的發病率不斷上升,但癌症仍然絕大多數是老年人的痛苦。
正如 Raphael 博士本人所承認的那樣,加拿大 92% 的結直腸癌病例發生在 50 歲以上的人群中。其他癌症的統計數據也類似。隨着人們年齡的增長,致癌物的暴露會不斷增加,免疫系統會減弱,衰老的細胞會積累隨機突變,從而增加大多數癌症的風險。
70 年代、80 年代和 90 年代的人發病率高
關於年輕人癌症發病率上升的一個線索是,這種轉變似乎是代際的:X一代和千禧一代的成員患某些類型癌症的速度大約是前幾代人在同一年齡時的兩倍。科學家和流行病學家現在正在努力了解 20 世紀 70 年代、80 年代和 90 年代在發達國家長大的人們的生活方式和環境的變化如何導致他們患癌症的風險升高。
當研究人員向上游尋求答案時,全科醫生腫瘤學家、桑尼布魯克青年結直腸癌診所負責人 Petra Wildgoose 等醫生正在盡最大努力幫助那些年輕癌症患者。Wildgoose 博士說:“我們正在努力提高人們對如此年輕的診斷所帶來的下游影響的認識,因為下游影響是巨大的。”
想篩查太困難
當北溫居民斯蒂芬妮·弗洛里安 (Stephanie Florian) 束手無策時,她帶着當時 42 歲的丈夫羅德·麥金尼斯 (Rod McInnes) 前往北溫哥華的一個緊急護理中心,要求為他進行掃描。
麥金尼斯的家庭醫生告訴他,他嚴重的腹痛和頻繁上廁所很可能是由於憩室炎造成的,憩室炎是結腸壁發炎時出現的一種病症。之後麥金尼斯服用的抗生素沒有幫助。相反,他的疼痛加劇,一周內他的體重從 240 磅的體重減輕了 20 磅。
在緊急護理中,一名醫生推測麥金尼斯可能患有腎結石,之後態度軟化,把他送往獅門醫院進行掃描。妻子弗洛里安女士說 :“如果不是我在診所當面大喊大叫,他們就不會這樣做。”
CT 掃描顯示麥金尼斯已經無法挽救。他的結腸里有一個棒球大小的腫塊。他的肺部似乎有200多個結節。他的骨頭上布滿了癌症。14 個月後,即 2022 年 3 月 6 日,他不幸去世,享年 44 歲,留下妻子弗洛里安和他們的兩個兒子。
已故的麥金尼斯並不是唯一一個讓初級保健提供者將他的癌症症狀視為良性症狀的人。加拿大和國外的衛生系統可能讓患有癌症的年輕人失敗的主要方式之一是在疾病的後期階段對他們進行診斷,而此時他們的疾病通常更難治療。加拿大主導的一項薈萃分析(對 39 項國際研究進行了回顧)發現,當 50 歲以下的結直腸癌患者的癌症治療出現延誤時,這些延誤通常發生在確診之前。研究發現,與 50 歲以上的同齡人相比,年輕患者患晚期癌症的風險更高。
作為“永不太年輕”計劃的一部分,加拿大結直腸癌於 2022 年至 2023 年進行的一項在線調查發現,72.8% 的 50 歲以下成年人直到疾病達到第 3 或第 4 階段才被診斷出來。去年秋天,另一個加拿大患者倡導組織結直腸癌資源與行動網絡 (CCRAN) 對發病的癌症患者進行了調查,顯示他們的症狀最初被醫療保健提供者忽視,78%這些患者認為這是因為他們的年齡。
在美國,一個類似的專家小組最近將結直腸癌篩查的起始年齡降低至 45 歲,將乳腺癌篩查的起始年齡降低至 40 歲,主要是因為有證據表明 40 歲左右的癌症發病率不斷上升。
加拿大工作組的成員表示,他們正在努力平衡早期診斷的可能好處與廣泛篩查的風險,其中可能包括不必要的活組織檢查以及掃描結果顯示異常發現無害的壓力。就乳腺癌篩查而言,加拿大專家小組去年更新了建議,稱 40 多歲的女性如果想要的話應該能夠接受乳房 X 光檢查,但並未建議每個人都這樣做。
這一立場引起了婦女和癌症倡導團體的強烈抗議,聯邦衛生部長馬克·霍蘭德承諾加快對該工作組的任務和科學流程進行外部審查。
與此同時,大多數省份要麼降低了乳房X光檢查的起始年齡,要麼承諾這樣做。儘管他們成功地降低了 50 歲以上加拿大人的癌症發病率,但他們並沒有在糞便測試或結腸鏡檢查方面採取同樣的措施來檢測結直腸癌。
卡爾加里大學流行病學家、加拿大癌症統計諮詢委員會聯合主席達倫·布倫納 (Darren Brenner) 表示,如果考慮到所有年齡段,因為廣泛使用糞便篩查測試,“結直腸癌實際上是加拿大過去五年來下降最快的癌症”。
廣泛使用糞便篩查測試,然後進行結腸鏡檢查,發現並切除癌前息肉,可以預防癌症。布倫納博士說“這是一個非常驚人的進步”。但這種篩查不適用於那些太年輕而沒有資格的人。1971 年至 2021 年間,加拿大 50 歲以下成年人各年齡段的結直腸癌發病率均有所上升。
上述已故的羅德·麥金尼斯案就是這一令人痛苦的趨勢的一部分。
他當時 14 歲的兒子卡什 (Cash) 記得,他的父母叫他和弟弟參加家庭會議,告訴他們父親患有癌症。幾個月後,卡什才意識到他的父親即將去世。現在,作為圭爾夫大學的一名學生,他住在距離北溫哥華的家數千公里的地方,他正在盡最大努力來控制自己在爸爸麥金尼斯生病時表現得像個典型青少年的愧疚感。他正在考慮成為一名悲傷輔導員。
卡什說:“我很遺憾沒有和他一起度過我本可以或應該擁有的時光” “他會來到我的房間,我坐在電腦前,他會用手杖,或者,就像,推動他擁有的任何幫助,我什至不會起身給他一個晚安擁抱。像這樣的小時刻,他不得不獨自一人的時刻,我認為我感到最內疚。”
X一代和千禧一代從童年就養成不健康習慣
渥太華醫院乳腺影像科主任珍·西利 (Jean Seely) 表示,她自己越來越多地向 40 多歲、30 多歲甚至 20 多歲的女性傳達乳腺癌診斷結果,這在她職業生涯的早期是罕見的。
西利博士和她的同事 Anna Wilkinson(渥太華醫院的全科醫生腫瘤學家)於 2023 年發表的研究發現,現在 20 多歲、30 多歲和 40 多歲的加拿大女性比 20 世紀 80 年代同年齡段的女性更有可能患乳腺癌。
研究顯示,1967 年至 1982 年間出生的加拿大人結直腸癌新發病例率也高於出生日期較早的人。出生於 1980 年的最年長的千禧一代剛剛接近 40 歲,因此他們出生隊列的整體情況尚不清楚,但布倫納博士表示,早期數據表明這一數字持續增長。
根據一項針對 380 萬美國患者的研究,類似的模式在其他幾種類型的癌症中也很明顯,包括甲狀腺癌、腎癌、子宮內膜癌和前列腺癌。研究發現,與 1908 年至 1964 年間出生的任何其他一代人相比,X 一代的年輕人中主要癌症新發病例的人均增幅更大。
這一人口轉折點的一個主要假設是,X一代和千禧一代是最先從童年起就養成不健康習慣的人,這些習慣現在已成為現代生活的主要內容,包括一天中大部分時間坐着、睡眠質量差以及吃富含超加工食品的食物。食品、精製糖和醃肉。西式飲食可能正在改變腸道微生物組——生活在人體腹部的細菌、真菌和病毒的組成——其方式已經與結直腸癌有關。
其他可能的罪魁禍首包括壓力、兒童時期抗生素使用的增加以及接觸空氣污染和殺蟲劑。肥胖在當今年輕人中比兩代人前更為常見,也是某些癌症的一個公認的危險因素。
馬薩諸塞州總醫院和哈佛大學的胃腸病學家和研究科學家安德魯·陳(Andrew Chan)認為上述還不可能是全部因素,她說:“我認為可能還有其他風險因素尚未確定,診所中一些人似乎沒有任何結直腸癌的傳統危險因素,但仍然在年輕時患上癌症。”
西利博士表示,最重要的是,研究科學家仍在試圖了解生活方式、健康的社會決定因素、遺傳和環境之間複雜的相互作用如何影響 50 歲以下人群的癌症發病率。這些因素可能會導致其他人口層面的生物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