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26日,在從西雅圖前往加拿大溫哥華前,圖文小說家Rebecca Burke在Instagram上發了一張速寫漫畫。
第一格的對話框寫着:“旅行中我最喜歡的一件事,就是能窺見他人的生活。”
畫面中描繪的是溫馨的小屋、字謎書、綠植、燃着的蠟燭、煤氣竈上的熱水壺——那是她在美國背包旅行六周裏所見所感的縮影。她獨自上路,在民宿以打掃換宿、邊走邊畫,對她來說,這就是自由的極緻。
但就在發出那張漫畫的數小時後,她“窺見”的卻是美國生活最陰暗的一面——而且遠不止一眼。
當她試圖越境進入加拿大時,加方邊境官員認為她的住宿和勞動安排更適合持工作簽證,而非旅遊簽證,並將她遣返回美國。而美方官員則直接認定她為“非法移民”,戴上手銬,把她送往移民拘留中心關押了19天——儘管她有錢回國、也一心想離開美國。

Rebecca是在拜登政府執政期間入境的,卻成了川普總統上任後50天內被ICE逮捕的32.809人之一。自2月以來,包括德國遊客在內的多位年輕外國公民被ICE以各種理由拘留,並被關押數周,其中德國女子Jessica Brösche就被關押超過一個月,其中8天被單獨關押。而Rebecca與眾不同的是,她不是想“入境”美國,而是在“離境”時被抓,最終被關了近三周。

兩年前,Becky在舊金山參加了兩周的Workaway(以勞動換住宿)項目;去年8月,她又在瑞士嘗試了同樣的方式。
互聯網為她打開了新的生活方式——可以以極低的成本走遍世界。去年她準備從2025年開始獨自旅行。朋友們雖然捨不得,但也很欽佩她的勇氣。還在聖誕前為她辦了告別派對,大家都哭了。此後大家就靠Instagram、明信片和Whatsapp追蹤她的旅程:她在波特蘭紋了身,拍了森林徒步的視頻,告訴我她見過禿鷹、啄木鳥、鹿和海豹……直到2月26日,一切突然沉寂。

Becky從來不是那種時刻關注國際新聞的人,但即便她關注,也很難預料會發生這種事。她是半年前訂的票,當時各方還在預測選情膠着,甚至有人認為副總統哈裏斯可能勝出。
這次經歷徹底改變了她對美國的看法。

六天前終於回國的Becky,如今睡覺時仍然要開着床頭燈。她享受着家常飯菜和長時間的熱水澡,但每當她想起那些還困在拘留中心的朋友時,都會感到內疚。“我每天都在想着她們,”她表示。
她正在創作一部漫畫,記錄她的經歷和那19天裡與她共同生活的女性們的故事,漫畫的內容將基於她在拘留期間偷偷保留下來的畫作、筆記和官方文件。
Becky至今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被關那麼久。她懷疑可能是因為ICE系統過載。“也許邊境執法機構被施壓,需要‘拿出成果’。”她聳了聳肩,“當他們把我送到美方的時候,就感覺他們是下定決心要‘抓住我’的。”
3月4日,白宮發布的一則聲明中曾高調慶祝:“在川普總統上任首月,ICE對非法移民的逮捕數量激增了627%。”

曾被ICE拘留兩周的加拿大女子Jasmine Mooney指出,這些由私人公司運營的拘留中心以盈利為目的,並沒有動力快速釋放被拘人員。而在如今由Elon Musk主導的“政府效率部(Doge)”時代,花費公帑無限期拘押那些有意願、也有能力回國的“非法移民”,似乎與其高效原則背道而馳。
川普的邊境事務沙皇Tom Homan在上任第一天就承諾要帶來“震撼與敬畏(shock and awe)”。也許Becky的拘押隻是政治表演的一環——或者是赤裸裸的表演性殘酷。無論原因如何,在川普執政下的美國,一位犯了小錯誤的遊客,也可能被無限期關押。
Becky簽署的遣返文件禁止她未來十年內入境美國。她的父親Paul表示,他們打算嘗試提出上訴,但Becky說,美國已不再是她原以為的那個國家。
她再次強調:“任何打算去美國旅行的人,我的建議就是別去了。第一是因為那裡有潛在的危險;第二是,你真的想把自己的錢給現在這個國家嗎?”
經歷這一切後,她看待世界的方式發生了改變。“我以前天真地認為,邊境上發生的事與我無關,也不會波及到我。”她抱着雙臂說。她原以為隻要自己誠實、真誠行事,就不會受到傷害,但現在,她覺得那不過是一種幻想。“如果我撒了謊,現在應該還在加拿大度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