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華盛頓郵報》近日披露,美國國防部長海格塞斯已經簽署《臨時國防戰略指導意見》秘密内部文件,把中國稱作所謂“唯一步步緊逼的威脅”。特朗普第二次入主白宮以來,全力打壓烏克蘭接受喪失領土的停戰,并力圖從歐洲抽身讓歐洲盟國自保。其國防部長海格塞斯忠實執行特朗普路線,從上任首訪歐洲的講話,到3月24日開啓任上首次亞太之行,以及《臨時國防戰略指導意見》披露的内容,都專注針對中國。至此,特朗普政府的軍事戰略和對華政策已經圖窮匕見。
一
冷戰時代,美國的戰略重點在歐洲。反恐時代,美國将主要威脅定位爲遍布全球的恐怖主義。從奧巴馬政府開始的“亞太再平衡戰略”到上屆特朗普政府提出“印太戰略”,接任的拜登政府延續這一戰略,都強調美國戰略重點的轉移。到此屆特朗普政府上任,一開始就展開了強力的實質性步驟,就是落實針對中國的“印太戰略”,這體現出美國全球戰略的結構性改變。
這種結構性改變不再是戰略構想和準備,而是實質性動作。今年2月12日,美國國防部長海格塞斯開始他上任後的首次歐洲之旅,參加第26屆烏克蘭防務聯絡小組會議。在會上的講話中,海格塞斯不僅宣示了特朗普政府全新的對烏政策,而且明确要求歐洲國家在安全上自保,同時宣稱,美國優先考慮的是“競争對手”中國“威脅我們在印度太平洋地區的國土和核心國家利益的意圖”。
3月24日,海格塞斯開啓他任上的首次亞太之行,首訪美國在太平洋的夏威夷州和在西太的屬地關島,以及亞太盟國菲律賓和日本,這與他在歐洲講話中提到的“在印度太平洋地區的國土和核心國家利益”高度契合。
美國新政府上任,一般會在一年左右推出本屆政府的國家安全戰略和國防戰略。但是,也有不走尋常路的。2021年1月20日拜登政府上任,随即在3月3日就推出其《臨時國家安全戰略指南》。其正式國家安全戰略和國防戰略,到2022年3月28日才推出。這一屆特朗普政府也是這樣,在上任後兩個月即推出了《臨時國防戰略指導意見》。
但特朗普政府這版“臨時”國防戰略,反映出其基本戰略取向。這份《臨時國防戰略指導意見》總共隻有9頁,而且多數段落标注“機密/禁止外國人閱覽”,據說3月中旬即在美國國防部高層之間傳閱,文件的主旨是應對來自中國的“唯一步步緊逼的威脅”。這一點與拜登政府的國家安全戰略和國防戰略有很大區别,2022年版的拜登政府國家安全戰略和國防戰略雖把中國排在所謂對美國“威脅”的首位,但同時也将俄羅斯定位爲“嚴重的現實威脅”,朝鮮、伊朗、暴力極端組織爲“持續威脅”。
特朗普政府《臨時國防戰略指導意見》不僅誇張地認爲中國“威脅”涉及“格陵蘭島和巴拿馬運河問題”,還公然幹涉中國内政台灣問題。與此同時,美國将重新定位美軍整體架構,将美國的戰略重心“轉向印太地區”。爲了适應美國戰略重心的轉變,美國的歐洲和中東盟國需要大幅增加國防投入,負責自身的安全問題,應對來自“俄羅斯、朝鮮和伊朗的威脅”。
二
海格塞斯上任後首訪歐洲在北約峰會上的講話,一方面要求烏克蘭在屈辱的條件下接受停火,另一方面要求歐洲的北約盟國将年度軍費開支增加至年度GDP的5%,甚至有意放棄美國對歐洲盟軍的領導權,目的就是通過撮合俄烏停火降低歐洲緊張局勢,減少甚至放棄美國對歐洲安全的承諾,以便美國實現戰略重點向印太地區轉移。
一是美日軍事捆綁日益加強。盡管特朗普政府與拜登政府在處理與盟友關系等國家安全與軍事戰略上大不一樣,但在推行遏制中國的“印太戰略”上高度一緻。特朗普在上個任期明确提出“印太戰略”,拜登政府一以貫之,二者之間僅是手段、途徑等各有側重。
拜登在任期間的2024年4月,美日對《美日安保條約》進行了“60多年來最大規模的升級”:雙方确定将駐日美軍司令部升級爲聯合作戰司令部,日本新設“統合作戰司令部”與之銜接。據此,戰時可以實行美軍與日本陸海空自衛隊的聯合一體化指揮,并實現戰術信息共享。
3月30日,在與日本首相石破茂會晤時,海格塞斯表示,面對所謂“中國的侵略和脅迫行動”,美國和日本堅定地站在一起。美日安全合作将進一步深入和具體化,雙方再次确認駐日美軍總部将升級爲美日聯合司令部,美日将加快聯合生産先進中程空空導彈與“标準-6”型艦載防空導彈,以增加應對突發事變的彈藥儲備。
二是加強菲律賓軍事力量并強化美菲合作。菲律賓現任馬科斯政府2022年上任以來,全面投靠美國,積極加入美國圍堵中國的“印太戰略”。在拜登政府期間,美軍駐菲律賓基地從5個增加至9個。這次海格塞斯首訪亞太,在夏威夷會見美軍印太司令部司令帕帕羅,在關島視察安德森空軍基地等軍事設施後,在抵達日本之前,3月28日先到訪的是菲律賓。這無疑體現了特朗普政府對菲律賓這顆第一島鏈上相對弱一些的“棋子”的關愛和重視,也是對菲律賓攪局南海的鼓勵和縱容。
在3月28日菲律賓總統馬科斯會見海格塞斯一行時,海格塞斯重彈了美國對菲律賓“堅定承諾”的老調。這樣的調門在美國出賣烏克蘭、抛棄歐洲盟國的當下有多少可信度,不知道馬科斯如何評估。4月4日,特朗普宣布對全球加征所謂“對等關稅”,菲律賓以17%的額度跻身其間。對此,菲律賓政府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其他國家被征收得更高,我們排倒數第二”。可是,由于菲律賓經濟的脆弱性,這17%的關稅可能導緻菲律賓經濟衰退。
菲律賓軍隊的裝備一直非常落後,大多是來自美、日、澳、韓等國退役裝備的“施舍”,美日等也根據自身需要給菲律賓少量較先進裝備。如日本岸田内閣期間,以日本“政府安全保障能力強化支援”的名義,向菲律賓提供菲海軍用于海岸監視的海岸監視雷達及聯網所需通信系統等。此次海格塞斯訪菲,表示在此前部署“堤豐”導彈系統後,追加部署遠征艦艇攔截系統和“高性能”無人水面艇等。與此同時,美國國務院批準向菲律賓出售總額55.8億美元的20架F-16型戰機。毫無疑問,這筆款項對年度國防開支不足50億美元的菲律賓來說堪稱巨款。這筆軍售如果要落到實處,菲律賓恐怕還得多方籌款才行。
可能是考慮到韓國内部政争和後續走向的問題,海格塞斯此次亞太之行繞過了其地區重要盟國韓國。但是,日本、菲律賓都是美國“印太戰略”圍堵中國的第一島鏈上的關鍵國家,海格塞斯此舉目的明确,險惡用心暴露無遺。
三
特朗普政府《臨時國防戰略指導意見》的秘密文件,算是給特朗普上任以來荒腔走闆到令人目瞪口呆的對外政策,理出了一個大緻的頭緒,即美國在歐洲、中東的戰略收縮,是爲了集中精力遏制中國。但是,特朗普政府的如意算盤能否奏效大有問題。仔細思考就會發現,特朗普政府軍事戰略的結構性改變内含明顯的結構性矛盾。
一是從歐洲抽手不易。特朗普政府上任以來最希望旗開得勝,爲後續政策展開打開局面的第一炮顯然是“啞了”。特朗普在競選期間放言,他上任24小時就能實現俄烏停火。上任後他也确實企圖畢其功于一役地達成目标,但是,特朗普一味逼迫烏克蘭接受停火的做法,不僅将烏克蘭逼入絕地反擊的境地,也讓歐洲盟國無法接受。在此期間,除了美國的自私、冷漠暴露無遺,而且讓美國數十年來竭力維護的所謂道義形象毀于一旦。
特朗普上任即竭力實現的俄烏停火,至今毫無進展。歐洲盟國無法相信,即使按照特朗普給出的條件實現俄烏停火,也無法相信俄羅斯會止步于烏克蘭。更何況,即使是俄羅斯,也并不接受特朗普的停火條件。這就使得特朗普念茲在茲的俄烏停火完全一廂情願。歐洲不安定,美國就無法從歐洲抽手。
特朗普歐洲政策的主要結構性矛盾在于,手段與目的嚴重不自洽。特朗普越是急于實現形式上的停火借此甩掉歐洲安全保護這個包袱,歐洲越是會感覺到威脅更加嚴重。歐洲盟國越是感到威脅,就越是會抱住美國的大腿,也越不敢接受特朗普所需要的停火和和平。
二是國内施政受到牽制。由于上屆特朗普政府期間國防部長埃斯珀、參聯會主席米利紛紛抗命,導緻特朗普此次剛一上任就開始對軍方進行大清洗。作爲其中的重要一環,就是将任期未滿的參聯會主席布朗上将解職,提名退役空軍中将丹·凱恩接任。現在,丹·凱恩的任命正處在國會聽證期間。作爲特朗普看好的将領,也是他給國防部長海格塞斯精心挑選的搭檔,丹·凱恩在國會聽證會上表示:烏克蘭有自衛的權利,美國的援助阻止了俄羅斯的進一步侵略。美國是支持烏克蘭防禦的國家聯盟的一部分,我們應該專注于隻有美國才能提供的援助。
丹·凱恩能否順利接任參聯會主席,國會聽證是必過的一關。他在國會的表态,與特朗普一度切斷對烏克蘭的武器和情報支援,極限施壓烏克蘭接受屈辱的停火條件大相徑庭。可以相信,丹·凱恩的表态不僅體現他個人對俄烏沖突的認知和态度,而且也是美國國内政治的體現。就像當年特朗普非常規提拔米利上将爲參聯會主席,米利卻在特朗普個人需要的時候抗命一樣,即使丹·凱恩順利接任參聯會主席,也不會對特朗普惟命是從。參聯會主席作爲高階政客,總統是否滿意,顯然抵不過對自身曆史政治定位的考慮。
三是盟友未必鐵定跟随。作爲圍堵中國的“印太戰略”的組成部分,美國結成了一系列的聯盟。但是,迄今這些聯盟不少已是明日黃花:美日印澳“四方安全對話”機制日益虛化,美英澳“奧庫斯”甚至受到美國自己的質疑,因爲向澳大利亞提供核潛艇技術非同小可,導緻這個耗資600億美元的項目命運堪憂。
此外,因爲特朗普揚言吞并加拿大,美加關系已經非常緊張。即使是美國的亞太盟友,日本、韓國、菲律賓都在美國關稅大棒之下忍氣吞聲。這不僅會造成盟友的經貿損失,也會影響國内政治和國民情感,當然也會侵蝕聯盟關系。
特朗普政府的《臨時國防戰略指導意見》的秘密文件圖窮匕見,将特朗普此前所謂“不與中國開戰”表态的僞裝徹底撕開,對此,我們必須保持高度警惕。
(作者單位:國防科技大學信息通信學院)
吳敏文 來源:中國青年報
2025年04月10日 05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