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爸爸》中的父與子。
看電影,如何有效「避雷」,避免「中伏」?一個準確率頗高的「預判」標準,供列位參考:探究電影的「起點」。如果一部電影起點是賺錢,那麼爛片的機率就會較大;而如果一部電影的起點,是導演編劇胸中的「一團火」,那麼創作者「不吐不快」的表達慾望,大概率會成為好電影的基石。
2012年,翁子光受另一位導演所託,將兩年前發生在香港的一起真實案件改編成電影劇本。十多年來,翁子光一直對此「念念不忘」,終於在今年有了「回響」─由翁子光自編自導的電影《爸爸》與觀眾見面。
10多年來,翁子光一直有與這位所託導演溝通,希望要麼請導演將劇本拍成電影,好讓自己死了這條心,要麼請導演授權,讓自己拍攝這部電影。隨後就有了這部電影《爸爸》,影片改編自真實案件「荃灣享和街弒母殺妹案」:2010年,15歲的少年於寓所內砍殺其母親及妹妹,其後報警自首。精神科醫生診斷證實他犯案時處於精神分裂狀態,因此被法庭判處無限期醫院令。
落寞的人世情
在電影《爸爸》中,導演翁子光的目光,沒有落在「案情」,而是始終落在「人情」之上。他所關顧的,是「爸爸」落寞的背影,從幸福的一家四口轉眼變成孤身一人,煢煢孑立、形影相弔。在電影中飾演媽媽的谷祖琳,用一句話解釋了整部電影的劇情:「你的親人,又是你的仇人,那麼接下來的日子,你怎麼跟他一起過呢?」
在形容一個表面不聲不響的人卻蘊藏着大智慧的時候,我們會用「靜水流深」四個字─往往越平靜的水面,下面的水可能越深。劉青雲在《爸爸》中的表演,就是將撕心裂肺的痛、輾轉反側的惑、刻骨銘心的憶等無法言說的複雜情感,都一併蘊藏在表面的平靜之下。
如果說翁子光是給電影《爸爸》生命的人,那麼男主角劉青雲就是給賦予其靈魂的人。電影中,劉青雲有許多直擊人心的表演場景,而給我留下最深刻印象的,卻是一件看似平凡的「小情節」:案發之後,「爸爸」去社區健康院報名參加戒煙課程。填完表格之後,職員提醒他為了讓戒煙者可以得到家人的鼓勵,要填寫家屬的資料。「爸爸」一愣,深吸了一口氣,解釋說:「我有些家人已經不在了。」但不了解情況的職員依然沒有放棄,繼續說:「那填一下其他家人吧。」這時,「爸爸」終於崩潰了,用力摔下表格,大聲說:「為什麼一定要填呢?」
正是這瞬間的爆發,讓我們感受到「爸爸」努力維持的表面平靜之下,那深不見底的悲傷。平靜與爆發之間,是劉青雲張弛有度、爐火純青的演技。
引發沉浸思考
電影《爸爸》上映之後,引起很多觀眾對精神分裂這種疾病及其患者的關注。《爸爸》也邀請了精神科專業醫生擔任電影的顧問。
即使科技昌明的今天,醫學界依然無法解釋人罹患精神分裂的原因,研究顯示,有潛在精神分裂症的人,會因為看了某些書籍、電影、電視或很專注喜歡某一件事物,而引起他們發病。患者是可憐之人,患者的家屬也同樣背負着常人難以想像的壓力。很喜歡《爸爸》的一句宣傳語:「沒有答案的病,唯愛解惑」。
電影藝術其中一個存在的意義,就在於讓觀眾可以在有限的時間內體驗戲中人的多樣人生,可以說是「沉浸式」體驗的鼻祖。在《爸爸》的觀影過程中,我常常想,如果自己是電影中的「爸爸」,面對他所面對的一切時,我該如何去做?日常生活中,我們都曾陷入工作與生活帶來的低谷,而那些令我們踟躕不前的、痛心疾首的事,與「爸爸」所面對的「至親」與「至仇」的矛盾相比,不值一提。「爸爸」的彷徨與痛,讓我們共情;「爸爸」的堅韌與愛,則為我們的前路點亮了一盞既微弱又明亮的燈─電影中「骨肉至親」與「血海深仇」的矛盾都可以最終化解,現實中我所面對的僵局也一定可以找到出路。